但是。
現在姑娘站在城頭,那麼許輕舟就和姑娘是一夥的,僅此而已。
陷陣衝鋒。
愈發臨近。
滿山遍野皆是煙塵,長空天幕儘是吼聲,許輕舟看到,一些新兵大腿已經開始發抖,像是在扇風。
恐懼漸漸吞噬著屬於他們最原始的勇氣。
他們在害怕。
身側的老兵們卻是嚴陣以待,目空一切。
統領將軍,遊走軍陣,給新兵加油打氣,用屬於他的咆哮,驅散著士兵心中的畏懼。
不可否認。
比起前幾日的那一戰,這一戰妖獸一族發動的兵力足足是數倍,規模很大。
害怕。
也在情理之中。
但是。
鎮妖軍,同樣也已經準備妥當。
不過於許輕舟而言,倒是尋常,畢竟,他見過比這規模還要大的場麵。
南海幻獸潮。
那可是以千萬計的,那時候守城的修士,足足百萬。
眼前這場麵比之,多少有些不夠看,似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。
唯一不同的就是。
這裡的妖,是活生生的生靈,而這裡的士兵,都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。
二十來歲的年紀,脆弱,懵懂,無知,太過短暫,甚至不如那曇花,不曾綻放。
卻偏偏遇到了凜冬,注定凋零。
當然。
也有那茫茫寒冬開出的臘梅,就如江渡,驚豔人間。
戰鬥。
還是打起來了。
先是遠攻準備,借助高城地勢,弓箭,石木,火油,自十裡城段落下。
獸族留下一批屍首。
可。
這卻絲毫沒有動搖他們的戰意,踩著同伴的屍體,他們開始登城。
即使渾身浴火,亦自火海中殺上城頭。
漏網之魚。
開始短兵相接。
三十六城段,戰鬥陷入僵持。
妖獸勇猛,無懼生死,用不屈的命,填平了十丈高城的天險,若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。
不得不讚一句。
無畏之卒,勇猛無比。
人族依托城牆防禦,亦有無畏之卒,不惜舍命,用身體,將妖獸撲下城頭,同歸於儘。
城中,城外,城頭。
戰火紛飛,隻剩白日喧囂。
天。
還是沒有下雨,可大地卻已經漸漸濕透。
許輕舟立在一城頭,見世界生死往複,悲自眼中生,卻於心頭散。
他還是十八歲的模樣,卻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少年。
生與死。
他不敢說自己悟透了,卻也見慣了,看淡了。
書生濟世渡人千年,自是心懷天下蒼生。
仙曾打趣的說,許輕舟雖然是艘輕舟,卻是有顆欲載天下蒼生的心,誌向遠大。
當時。
書生隻是笑笑,不曾反駁。
他是悲憫感性不假,也想世界和平。
可活了千年,他卻也很理性。
他隻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,也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。
眼下。
他隻想在這片紛亂中護住江渡,僅此而已。
妖是生靈。
人也是生靈。
殺人還是殺妖,這個問題,早在他路過劍氣長城時,他就分不清了楚了。
妖族進攻人族。
是為掠奪。
人族抵抗妖族。
是為守護。
按理。
當然是妖的錯,人無錯咯,可是其中糾葛,卻遠沒有表像看到的那麼簡單。
透過事情的表麵看本質。
能看到很多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,至少許輕舟就知道,那場人妖紛爭絕非是簡單的是與非。
他沒辦法分清對錯,所以他選擇遠離,視而不見,逃離紛爭之地,讓自己的悲憫暫存。
眼下。
鎮妖城依舊是紛爭之地,可因為姑娘在這裡,許輕舟無法漠視。
隻能留下來煎熬。
他固然可以衝出去,於書中寫下一筆,或喚來一場大浪,或引來一場天火,乃至是漫天雷霆,擊退眼前這如海的獸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