爺爺走了,爺爺給鐘奎留下很多不可磨滅的記憶。他三步一回頭視線穿透夜幕來臨時的薄霧,回看著爺爺那間孤零零的房屋。也許過幾天,那間房屋就成為,老鼠和蟑螂的家園,更或者被誰修繕好成為彆人的羊圈什麼的。 一路上,鐘奎感覺到一束束異樣的目光,從隱蔽的位置掃視而來。他就像夜幕下的聚焦點,被針刺般的目光刺撓著。 鐘奎知道,在暗處那些黃色泥土砌的牆垛下,隱藏著一些不懷好意的人。這些人對他很排斥,完全把他當成是異類來看。曾幾何時他也多次好奇的問爹,為什麼這些人會這樣看他。爹說是因為他的原因,乾工作是給死人斬穴的活路,所以彆人會用另類眼光看他們。 鐘奎在聽到爹的解釋時,反而安慰爹;彆人怎麼看,那是彆人的事。咱們不能活在彆人眼光籠罩的陰影裡,走自己的路,要做到不在乎彆人怎麼想,怎麼看,才好。 想到爹,鐘奎加快了腳步。以後自己不能再調皮,要好好的孝敬爹。 到底是孩子心性,剛剛還痛哭流涕,這會想到爹有可能在家等他吃飯,說不定還在集市買了香噴噴的饃饃等他吃。陰霾的心情豁然開朗,他是一路蹦蹦跳跳的往家跑,冷不防給迎麵走來的幾個大孩子碰撞在一起。 不知道是這些孩子有意還是無意,第一個撞倒鐘奎的就是,眼前這一個身穿灰白色對襟汗衫,長得愣頭愣腦粗眉大眼的半大男孩。 隻因為鐘奎打小就是彆人口裡的怪胎,跟這些孩子們沒法融合在一起。所以對這些個孩子,都不太熟悉,也不認識。 此時麵前這個領頭的大孩子,就像一堵牆似的,堵住鐘奎的路。麵上掛著好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態,一陣擠眉弄眼之後,正用玩味的目光看著鐘奎。 大孩子看鐘奎,貌似像是在看馬戲團表演節目的猴子。他在撞到鐘奎時,不但沒有道歉,他還慢條細理的抄起手。撇撇嘴以挑釁的語調道:“怪胎小煞星,克死了你爺爺,這會又想去克誰啊?” 話說,鐘奎也不是孬種來的,他沒有退步,就那麼怒目直視近在咫尺的對方。對於這位挑釁者,他毫無懼意厲聲問道:“你們想乾麼?” 高出鐘奎一個頭的大孩子,輕蔑的眼神,鄙夷的神態看著直抵他胸口的小不點,得瑟的大笑道:“哈哈!你待會就知道我們想乾什麼了。”說著話,他就抬起手揪住鐘奎的頭發,使勁的往上提。 鐘奎疼得皺起眉頭,提起腳狠狠的對著大孩子的腳趾頭踩去。 “哇1大孩子,大叫一聲,立馬抱起那隻踩疼的腳,跳起了獨腳舞。 其他的孩子見狀,都一哄而上,有的抓扯鐘奎汗衫,有的拉扯他的耳輪……現場是一片混亂,叫罵聲,打鬨聲。 孩子們把鐘奎按倒在地,一陣亂踩亂踢,隨後鬨哄哄的散去。 而在不遠處,鐘奎好好的,一副安然的神態,安靜的看著孩子們打鬨,安靜的看著他們散去。最後看著地上許久都沒有站起來的那位高個子半大孩子,就對身邊空氣說道:“他受傷了吧?要不你們去幫幫他?” 高個子半大孩子挺鬱悶,明明是按倒鐘 按倒鐘奎的,怎麼這些小王八蛋都砸在自己身上。“嘶!好疼。”他呲牙咧嘴,低呼道。隨即慢慢的試著爬起來,就在這時,他的眼球定住了。 剛才明明記得鐘奎就在他們圍攻的範圍內,現在卻站在距離他幾尺遠的地方,怒目而視瞪著他……而且眼眶裡當真是有綠光…… “鬼……啊1驚恐的聲音,拖著顫音拉得長長的,久久回響在夜幕逐漸濃幽的山村裡。 告彆兩位朋友,鐘奎趕緊的回家。走著,走著,他撓撓頭,覺得剛才那兩位朋友,好像有什麼暗示,或則是想告訴他什麼。可是仔細想一下,又好像沒有這層意思。 鐘奎停頓一下,蹙眉沉思片刻,有點煩。心說道:算了不想了,還得趕緊回家看看爹回來沒有。 家裡空蕩蕩,淩亂根本沒有人存在的樣子。看著這一切,鐘奎突然心裡發慌。 “爹……?你彆嚇我。”鐘奎稚嫩的聲音,在屋裡顯得悲切孤單。為什麼?難道爹真的出事了?他看著空曠的屋子,視線落在那副殘缺不全的老祖宗畫像上。 畫像前麵,仿佛跪拜著爹的身影。 “爹……”鐘奎邁前一步,出口喊道。眼前看見的身影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,唯隻有那副畫像在隨風擺動。 身後一股冷風吹來,鐘奎從來沒有害怕過,當然除了在爺爺家做的那個噩夢。此時他害怕了,特彆是扭頭看向黑洞洞的門外。心裡就膽戰心驚的,就好像覺得門外有什麼,不好的東西在窺視他似的。 爹,你去那裡了?為什麼不回家?鐘奎鼓起勇氣,去把堂屋房門關閉。心裡默默念叨著,舉起不停閃爍搖曳的煤油燈,進到房間自己的臥室。 牆壁上橫七豎八裂開的口子,比比皆是。口子上還塞著五顏六色的碎布塊,鐘奎聽爹說過,在冬天屋裡很冷,就得把這些裂開的口子塞住,冷風和寒意才不會從口子裡鑽進來。手指撫摸著那些布滿塵埃的碎布,他的眼角一陣濕潤。 這一夜鐘奎沒有睡踏實,老是在剛剛閉眼時,就聽見堂屋傳來響聲。有歎息聲,有煙袋磕碰在那張大方桌上的脆響聲,還有‘咚咚’隻有爹走路才發出的腳步聲。 夜眨動,鬼魅的眼睛,偷偷窺視著屋裡這孤獨的孩子。他實在是太疲倦了,最終沉沉的睡去。在暗黑中,一雙時有時無的大手,輕輕的拭去孩子眼角的淚水。 淩晨來得快,鳥兒們蹦跳在樹枝上,歡快的鳴叫著。鳥叫聲,從木格子窗戶滲透進,熟睡中的鐘奎耳朵裡。 鐘奎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爹的房間,有沒有人。當他心突突跳動,推開爹的房門時,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。在慢慢吞噬他薄弱的意誌,心底無數次冒出一種期待,他希望爹突然出現在門口,哪怕是罵他一句或則像上次一樣,給他一耳光也好。 天空氣候變化無常,起初還是亮晃晃的天,突然變得陰沉低矮。這種異常的氣候就像一種無形的壓力,給鐘奎心裡添加了一份沉重感。 走出房門,抬眼看看陰霾陰沉的雲塊,臉上有一丁點冰涼的滴點,仔細一看原來是從天上飄下來的細雨。細雨如絲混淆在那無邊的昏暗,讓鐘奎的心更加惆悵。